日前，2023年江苏省十大新闻评选揭晓。其间，“寺墩遗址等多处考古获重要开展，‘江苏地域文明探源工程’获得系列效果”榜上有名。

  坐落常州天宁区的寺墩遗址，是一处以新石器年代崧泽—良渚文明遗存为主体的中心聚落遗址，距今约5500—4500年。遗址以一处椭圆形土墩为中心，周围散布十余处小型台地，外围有两层水系盘绕，总面积约150万平方米。

  1978—1995年，寺墩历经5次考古开掘，发现4座良渚文明高等级墓葬，尤以3号墓为代表，出土33件玉琮和25件玉璧，出名学界。

  在国家文物局“考古我国”重点项目的支持下，2019年以来，南京博物院持续打开寺墩遗址考古作业，获得重要效果。南京博物院寺墩遗址考古开掘项目负责人于成龙介绍，现在已发现崧泽文明墓葬区、干栏式修建、水井等遗存，出土许多陶器、玉器等珍贵文物。寺墩遗址呈现出崧泽文明晚期到良渚文明时期文明形状和聚落布局的变迁，生动反映了太湖区域史前社会复杂化进程，也为评论长江下流区域文明开展形式供给了新视角。苏浙沪皖的很大区域早在5000年前就同处在一个文明圈，与现在的“长三角一体化”遥遥相对。

  考古学家，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学院教授、博导林留根指出，长江下流，既有姑苏东山村遗址、上海福泉山遗址、常州寺墩遗址、安徽凌家滩遗址，又有浙江良渚遗址，从崧泽文明到良渚文明，整个长三角区域的前史滚滚向前、顶峰迭起，展示了5000多年前“长三角一体化”的众多图景。

  赤色、黄色、黑色三彩，亮光照人，漆彩陶壶上腹部绘有两组绞索状织造纹饰，构图精巧、线条流通，极具潇洒灵动之美。跨过5000多年，第一个将这件漆彩陶壶带出泥土的人是南京博物院寺墩考古队作业人员白记。

  那是2019年夏日，接连几日高温天。“我一个人在挖井。”白记长得并不白，因终年干户外，皮肤晒得乌黑，说话慢条斯理，“头天，挖了一半，大约2米多，未曾发现东西”。

  无功而返，回到驻地今后，白记写考古日记：水井里未见遗物。而驻地的暂时仓库里却新添了“宝物”，溧阳那儿的搭档在水井下挖到了彩陶，这大大影响了白记。

  寺墩考古队另一名作业人员陈钰弥补说：“一米见方的井口，地下2米多，空间逼仄，待久了简单中暑。”

  “还好，没那么吓人。”白记不以为意地说，“第二天，我又下井持续挖。挖到4米多，总算带上来几筐遗物。”

  第三天，6件漆彩陶壶褪去身上的泥土，显露本来红艳、明黄、乌亮的色彩，纹饰高雅、壶身薄韧，宛如汉代出土的亮锃漆器，惊呆了考古队的一世人。

  “不是，这是你昨日挖出来的，今日洗洁净了。”考古作业人员刘乃会告知白记，引得大伙儿哄笑一堂。

  问白记其时的心境，这个腼腆内敛的陕西汉子微微一笑说，“高兴，但也还好。亏得其时，再坚持了一下。要不然，就没它们了。”

  寺墩遗址崧泽文明墓葬出土的玉璜，成半壁形，两头有对称小孔。“小孔能够穿绳，玉璜估测为祭祀佩带所用礼器。”于成龙娓娓道来，2019年至今，墩北台地范围内，北部墓地共发现40座墓葬，随葬品多在二三十件；西部墓地共发现10座墓葬，随葬品不超越10件。出玉璜的88号墓，共有随葬品32件。其他31件以鼎、豆、罐、壶、杯等为根本组合，豆、罐、杯常成套呈现，共有8件陶豆，形制根本相同，表现出某些特定的程度的礼制化趋势。“与88号随葬品组合类似，63号墓共出土12件陶豆，大小不一、形制各异。63、88号等为代表的寺墩崧泽文明晚期墓葬，是长江下流史前考古的重要发现。”

  原汁原味呈现寺墩文物的纹样，有赖于4位年青绘图师的妙笔生花。90后杜凤燕、黄英和00后李春婷、黎诗婷4人均结业于湖南艺术学院文物修正与维护专业，杜凤燕最早来寺墩。

  “作业中制作的器型和纹饰不会像校园学的那么规整。”杜凤燕说，“咱们先手艺画一遍，再在电脑上制作一遍，极力复原文物自身的姿态。”遇上问题时，她会向“老法师”刘乃会讨教。

  干了20多年考古的刘乃会借她一本文物出书社出书的《潜山薛家岗》。“红皮书”现在是杜凤燕的案头读物，“封皮还好，便是翻多了，内页有点卷边”。

  “这点打得乱了。”杜凤燕回身，核对李春婷笔下的双层鼎俯视图，持续介绍，画麻花辫那样的织造纹，中心用小叉叉来区别明暗；菱格纹，则用打点来标明凹凸……

  李春婷去年初来到寺墩，热心满溢，“从前看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就爱上了考古，年月静好”。

  采访当日正值下雨，工地户外开掘罢工，瘦弱的黄英蜷缩在电脑前绘图。她说，自己更喜爱干户外。“之前参加发现寺墩内圈水系西岸有木柱痕迹，一圈圈很显着，很有成就感。”

  “对！别看咱们每天都趴土里，但偶然仍是会有小惊喜。”性情生动的黎诗婷也喜爱干户外：“1月上旬，白教师挖到一末节玉器，我还请白教师‘让我摸一下’。读初中时，教前史的杨教师很会讲故事。我现在干考古，杨教师说替我自豪，信任今后，我也能讲许多前史故事。”

  作业站“五朵金花”里，修正师张琴读书时就喜爱陶艺，“做陶和修陶差不多。最近修完一个双耳红陶大罐，7.5升纯洁水桶那么大，一边耳朵有兽面纹，另一边没找到。我用石膏补了一个，像不像一对狮脸？”

  雨天，考古工地大部分区域披上了黑色塑料皮，单个当地压上蓝色瓦楞板。刘乃会带着大狗“黄豆”在值勤，朝南城寺方向指了指：“那儿是寺墩剩余墩体。”

  透过雨幕，一个高出路面四五米、左右十来米长的土包包映入眼帘。很难幻想，这片毫不起眼的黄土下，竟埋藏有距今5000年左右的前史遗存。

  本年，于成龙方案带队在百丈桥、东寺湾做两条解剖。“良渚考古80多年，寺墩才多久，得接着干！文物开掘、出土、整理、修正、入库、剖析、展出，让今人看见古人从前的日子，探寻中华文明的来源，是咱们考古人的职责与任务。”

  在墩北台地东缘，考古人员还发现崧泽文明晚期的杆栏式修建，东西长近30米、南北宽约10米，由立柱、横木、植物茎秆铺面组合而成。

  “植物茎秆中可辨有竹子，有捆扎成束的现象。依水而建的大房子300平方米，可能是栈桥或码头。”于成龙带队解剖地层发现，寺墩墩体4层以下即为良渚文明堆积、27层至29层为崧泽文明堆积。

  开端估测，寺墩遗址的中心区域原始地貌类似马鞍型，寺墩所在方位下方是个大型凹地。起先，崧泽文明墓葬直接打破生土掩埋。良渚文明时期，先民开端用淤泥填平南部凹地并逐渐堆高，构成寺墩底部，又在淤泥上挖基槽、填石头，构成近80米的砌石遗址。这种砌石遗址在杭州良渚遗址的莫角山、乌龟山等墩台底部也有，应是利于排水的盲沟。

  在崧泽文明的层面，先民往上堆筑近2米厚的黄花土，构成今日看到的墩北台地，将崧泽文明墓地掩盖。在台地南部持续堆高，构成寺墩墩体，最终在墩体顶部造房子。

  “寺墩与莫角山的堆筑技法根本相同，寺墩和莫角山的功用也大体附近。或许，那时候，寺墩先民和良渚先民都喜爱堆土玩。”于成龙半开玩笑地说。寺墩顶部发现多条红烧土基槽，基槽宽近0.5米，按今日乡村垒墙砖约25×10×5厘米反推，标明曾有大型修建。

  于成龙剖析，从崧泽文明到良渚文明，寺墩大体阅历了5个阶段。第一阶段：以墩北台地63、88号墓为代表，器物特征显着，足外弧的鼎、盛行带把手，成套的陶豆，常见圆形方形镂空，年代距今5500—5400年左右；第二阶段：以墩东台地崧泽文明墓葬、水井为代表，以外T形鼎足，彩陶、黑皮陶，圆形三角形镂空等为特征，距今大约5300—5000年；第三阶段：器物不太丰厚，有侧扁三角鼎足、十字形鼎足，大口缸等，大约距今5000—4800年；第四阶段，有许多的良渚文明时期遗存，以侧装三角足、内壁有篦隔的鼎、许多的红陶鬶(guī，古代炊具)为特色，距今4800—4600年。第五阶段，墩东台地最晚的地层出土的陶器，数量很少，形制共同，以耸肩的陶鬶和浅盘的矮圈足豆为特色，现在还没有测年数据的支撑。

  仓库展台左手边货架上，有一排“石笔”。有的笔尖现已磨损，有的尖利如初，每根石笔接近笔尖或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的方位都有一周线槽，干什么用的？陈钰解说：“这有很大的可能是给玉器钻孔用的，不过后边咱们还需要经过相关的微痕研讨和试验考古再做进一步的承认。”制玉东西的发现，阐明寺墩遗址内有几率存在相关的制玉作坊，仅仅现在没有找到。

  史前“长三角一体化”的格式与今日十分匹配，从崧泽到良渚一脉相承。长江下流区域，不同聚落间坚持亲近的联络，文明相貌趋同，日子方式类似，因而，被专家们以为同归于“大崧泽文明圈”。

  在于成龙看来，南京博物院展出的寺墩彩陶纹样是用崧泽文明时期特有的织造纹技法表现出来的双尾鸟形象。“在以姑苏东山村遗址和安徽凌家滩遗址为代表的大崧泽文明圈内，出土有相同纹饰、相同技法、相同颜料的器型。能够说，早在5000年前，长三角是一体的。我国东南区域有鸟崇拜的传统，江苏寺墩、浙江河姆渡、安徽凌家滩、上海崧泽等遗址，出土文物可见鸟的图画。这种图画影响了后世良渚文明玉器纹样。”

  文汇报：就现在的考古效果来看，最能杰出反映寺墩遗址具有崧泽文明特征的遗址或许遗存有哪些？

  林留根：寺墩遗址最能表现崧泽文明特征的，包含地层年代剖析、墩北台地50座墓葬随葬品，特别水井出土的6件漆彩陶壶。其间一件三色陶壶，纹饰精巧，估测是其时贵族运用的奢侈品。这些都是崧泽文明晚期代表。

  林留根：在学界，咱们所说的长江下流文明，主要有马家浜文明、崧泽文明、良渚文明三个时期。马家浜文明距今7000—6000年，崧泽文明距今6000—5300年，良渚文明距今5300—4300年，这三个阶段是接连开展的。

  现在考古实证，良渚遗址以良渚文明为主。而寺墩遗址阅历了从崧泽文明晚期到良渚文明，比单一的良渚古城遗址前史愈加悠长。

  上世纪，寺墩出土许多玉器。那时候，有学者提出，良渚古城是良渚古国的“首都”，寺墩遗址是良渚古城下辖的“省会”。

  但是，近几年的考古开掘证明，寺墩阅历了崧泽文明晚期。因而，我以为，史前年代，寺墩和良渚的联系更像先秦时期的吴国与越国，两者都是长江下流文明中的重要一员，又各具特色。比方，同处良渚文明时期，寺墩出土玉琮为多节，良渚遗址出土的玉琮单节居多。

  别的，寺墩出土的大口陶尊(祭酒礼器)，有日月山、三叉戟等描写符号，这些是山东大汶口文明的重要特征，反映出长江下流与黄河下流的文明交流，实证了中华文明多元一体。

  在上古传说中，华夏有华夏民族，东夷、西戎、北狄、南蛮。日月山、三叉戟等是东夷部落领袖太昊氏、少昊氏的族徽。从考古实证看，这类刻符的确会集在东部区域，从山东大汶口、莒县陵阳河、诸城前寨，再到江苏寺墩。能够说，寺墩刻符为考证东夷等上古部落的迁徙、大汶口文明和良渚文明的开展供给了重要资料。

  林留根：从崧泽文明到良渚文明，长江下流都是一体化往前开展的，仅仅在不同的前史阶段，会呈现不相同的地域中心。

  有人误读，良渚文明便是杭州余杭良渚遗址。非也非也！“良渚”之名取自良渚遗址，但良渚遗址不等于良渚文明。以良渚文明最明显的特征玉器来说，良渚古城遗址有玉器，江苏泰州兴化蒋庄遗址、常州寺墩遗址相同有许多玉器。

  良渚古城遗址成功申报为国际文明遗产，影响深远，而良渚文明是散布于整个长三角区域的考古学文明，不能把良渚遗址同等于良渚文明。假如同等了，其实是“圈地”圈小了，也无法精确地反映5000年前长江下流汹涌澎湃的一体化进程。

  相同地，崧泽文明包括长江下流。崧泽墓葬的随葬器物常见鼎、豆、壶等陶器，斧、锛等石器，璜、玦等玉器，大口陶尊是最具代表性的礼器。寺墩88、63号墓出土随葬品都在这个范围内，等级上，寺墩低于张家港东山村，高于常州圩墩、新岗等。

  在学界，崧泽文明向镇江宁镇丘陵、江淮平原，以及大汶口文明的浸透，被称为以东山村遗址为代表的“崧泽古国”的西征北伐，其在太湖流域发生的明显效应是崧泽文明开展为良渚文明，“崧泽古国”过渡为“良渚古国”，良渚文明在长江下流独领风骚。因而，考古学家张忠培先生会在张家港东山村题写下“良渚文明之源”，而寺墩遗址见证了从崧泽文明到良渚文明这个最巨大的年代革新。

  当然，作为从崧泽文明到良渚文明过渡的代表，寺墩遗址能否与良渚古城相同扩展为国际文明遗产项目，有待今后考古开掘。城墙在哪？玉器作坊在哪？相较于阅历近百年的殷墟考古、三星堆考古，寺墩考古“仍是太年青了”，许多作业没有充沛打开，仍有不少未解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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